悬岭岛
这几天上午到下午三点左右,村里广播里,一个有些机械的女声,一直在病毒式循环疫情相关注意事项,从疫情打哪什么时候开始,到勤洗手……在乡下呆着有时会平静些,夏天比冬天平静,冬天包含春节,春节基本是混居的,还是那话,家家有本难念经,幸福的家庭已很少听说了,破产的家庭其实隔个二十年,就可以再来一次,从疫情,到谁死了,到巨债,其实在我心里感到这个春节比以前更平静些,但再平静,也回不到十几年前放暑假回到村里,老宅中可能就我一个小的,呆在菜园兼花草园旁的那间屋子里,凉席上,一个夏天可以看一本卡拉马佐夫兄弟那种宁静,那时冯志申(我外公)还是个看着健朗的老头,后来他得了一种全身萎缩的病,在骨头贴着凉席的疼痛中,没被我打上招呼就走了——亲人有异,每家不同,有的是爹亲爹死,爷亲爷死,妈亲妈死,或相反,或兼而有弑父反党杂交情怀。
然后是更早的,那之前一两年的夏天吧,表哥也没有背负上由他爸也就我大舅经营不善招引来的巨债,他和我,走在山上新铺的水泥斜坡上,他仍然有着青春期的酒窝,我或许还有些婴儿肥,长头发盖过额头,我们一起在夕阳里自拍了一张,多么快啊,就连这张照片,我所有的照片,也跟着质量奇差的杂牌SSD,去了那等同黄泉路的保修之道里,那是固态硬盘与某种财产的黄泉道,也是生老病死人财两空家运如国运向我们招手的斜坡道,在那座山的对面,可以望见小表妹正在院子里向我们像打旗语一样招手,示意我们回去吃饭了,外公穿着他那淡蓝色凉爽质地的短袖衬衫,也在他的生命里,在他亲手造起来的院子里,慢慢移动着,他也在喊我们回去吃饭了吧。
傍晚的光线,在海边经常更加通透,在一个晴朗的上午被我睡过去后,下午时,我跟我爸、姨丈一块转了转山,兼打发着这瘟疫时期,我们转上了山,靠近了一栋类似教堂的建筑,三人两语,讨论了下那到底是不是教堂,然后是观音堂,确切名称是高岩寺,我们在凉亭上眺望海对面,姨丈说,圆领岛就没有那么多事,我说,是衣服那种圆领吗,哦,原来是悬崖的悬,土话里与圆发音相似,原来是悬岭岛,就那么一个岛,很多这样的岛,在海的对面,在彼此的附近,或大或小,或绿或灰,在更多地方。
真是不错的岛啊。其实栈头挺适合养老的,我说,那是,姨丈说,以前看不上的东西,现在都……我接话道,精贵了啊。凉亭两层,自一层旋转而上,二层靠亭沿,有几对木桌木椅生长在那,面对眼底海景,我心想真是喝酒喝茶好地方,最后,一瓶被嘱咐着带出来的可口可乐公司新近研发的果味饮料,未开封,被我落在了那小木桌上。而对面的一座形状有些枯山水有些富士山的小岛,听说日本人前两年想买下它,但并没有买成,我想,应是价格没谈妥吧,其次就是政治?再次就是对谈人在桌椅茶杯旁的感觉与眼神咯?